十五、附:拙作《华鄂阳落难故乡情》中的诗词 (一)哭鄂阳·七律一首 烟笼水泊一荒丘,遗老凄伤忆旧游, 救国留洋寻马列,还乡纠左变仇囚, 人民有口皆碑石,显达无心访烈猷, 后进成名存史册,先行鲜血竟空流! 说明: 华鄂阳,原名华允臣,字以忠,号田贞。“华鄂阳”是他在一九一九年去法国勤工俭学时更改的名字。当时,有高人指出:“华人永远只能称臣乎?!”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华鄂阳。加之,原来从辈份起的名字“华允臣”,在亡国之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华人永远称臣”,是非常难听的。因此,华鄂阳以“华”姓为“中国华夏”之义,“鄂”为“湖北”简称,“阳”为“阳新县”的意思,特地更名为“华鄂阳”。 华鄂阳出生于一八九五年农历十一月十五日,是清末湖广兴国州下迁里上畈村十门楼人。 华鄂阳一九一九年赴法国勤工俭学,一九二三年参加周恩来组建的“中国旅欧少年共产党”(简称“少共”),一九二四年奉命率傅烈、穆青、聂荣瑧、李林等十多位少共成员从巴黎经柏林抵莫斯科,在“国际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继续留学 ,一九二五年初夏奉命回国,投身“五卅运动”,先后在阳新、上海、湖南抵制日货,后担任上海济难会秘书长和湖南济难会会长。 在上海,与沈雁冰,沈泽民、侯昭裘、张闻天,杨江贤、杨杏佛、叶圣陶、周予同、郭沫若、郑天铎、于右任、向仲一、恽代英等文化名流共事或多有联系。 在湖南,与李达、MAO主席、何叔衡、李维汉、罗宗瀚、谢党哉、徐特立、熊亨瀚、柳直荀、夏明瀚等众多人物一起,担任湖南济难会工作和兼任湘江学校校董职务。 一九二七年四、五月间,参加过武汉国民政府土地会议。后奉中共密令,任过鄂东暴动总指挥。八一南昌起义时,任地下市区书记、省工会秘书长。后奉命任吉安暴动总指挥、九江中心县委书记,与方志敏同时选为江西省委委员。为挽救中共江西省委地下党,作出了很大贡献。 可是,一九二八年六月,被张世熙等人以“反对六大路线”、“自由离开组织”、“轻视工农同志”、“书记独裁”、“红军占领山头”等为名开除党籍,并被控制,不许离开九江,令其无法到上海寻找中央申辩。 实际上,他在江西是最早一个提拔工农干部、最早提出“要实行革命的雅阁宾”口号的人! 不同观点在于,华鄂阳认为:对农村,要保护中农,团结富农;在城市,反对不切实际的“一省数省首先胜利”的“攻打中心城市”战略,反对作无谓的牺牲,比较注重审时度势,保存革命实力。 后奉中央特派员口头秘密指示,“恢复党籍”,“派回鄂东工作”,却又遭到鄂东特委极左路线的排挤、打击甚至迫害!但华鄂阳仍然“反对攻打武汉,饮马长江”,反对没收富农财产,反对大杀改组派!提出《共产主义与均产主义之区别》的“不合时宜”之主张。 一九三O年七月十一日(农历六月十六日)清晨,华鄂阳被胡梓、方步舟、刘海山等人“既不等中央派人持急救函赶到”,“又不公开审判”,杀害于龙港辛田岔路口! 华鄂阳的革命生涯是短暂的,回国才五年就被自己本党的人杀害。但在“五卅运动”和瞿秋白领导的土地革命中,可以说是步步莲花。而在李立三“左倾”冒险路线下,却是脚脚踩水。坚持理性革命的人被害,既是命中注定,也是命陷漩涡的必然。 这首诗,是我于一九八二年看罢《党在鄂东南》一书时,一时怒火中烧,愤而撰写《龙燕悲歌》时题的。后一起寄给中顾委曾三同志和中央党史保存。未久,鄂阳获平反后,龙燕一带许多老先生和过这首诗。 (二)九江吟:调寄贺新郎 公道几时有?对谁聊?琵琶轻弄、一曲泪难收:刘禅千古留遗恨,南唐后主几多愁?江南百姓知恩否?情安在?!三军不战,悔当初,书生气,太优柔! 庶众又何求?那堪拆?何曾千古,温饱亦难谋?思来总只乾坤易,有权谁绕东篱菊?贤臣几步青田路?叹苍生,腐败既然成正果,瞎卵扮,怕筒毬! 说明: 这是写华鄂阳在民国十七年秋,被中共江西省委错误处分后,受中央特派员秘密指示回鄂东,回到上畈十门楼当晚心情的。诗中写到他对战争与民生的两个方面的历史反思,感情由伤感到振奋,这是一个“著名社会活动家”的心理必然。 但是,本人下笔写到最后处时,正逢本县里李某与熊某竞选,以李某为首的贿选,竟然获得成功,并为上级认可。听此消息,一股怒气从心底腾起。当时笔端情感陡转。恰在此时,我又听说当年鄂阳深夜沉思时,其当土匪头子的堂弟华洪开兄弟五人,各自骑马回奔而归。遭鄂阳怒斥其“瞎扮”,洪开不以为然,反驳一句“怕筒毬!”故此,这首词到后来,最后几句被误传为“叹苍生,腐败既然成正果,瞎卵扮!怕筒毬!”的不雅之词了。其实,这也是不能影响华鄂阳职业革命家形象的。 (三)归 龙 燕 山隐隐,水茫茫,调转船头归故乡。来时汗渍巾纶意,归去路多长?莫问刘郎催白发,谁解秋风话凄凉?只是渔樵耕读晚,山水岂流芳? 稍停片刻,又叩舷而唱道: 十年事,不思量,去国寻来为哪章?九死回回悲雁断,何堪日月长?虽说故园无限好,谁与秋风话凄凉?但愿南田依旧是,山水共流芳…… 说明: 这支曲子,是写华鄂阳在一九二八年深秋的一个晚上被迫离开九江回龙燕时的凄凉心情的。当时,受党的错误路线影响,华鄂阳不得不偕文卿离开九江。离别时无一人相送,秋风瑟瑟,江水朦胧,孤雁当空。联想到当时革命堪忧的前景和自身的境况,面对着眼前这萧索的秋景,华鄂阳有感而发,写下了这首曲子。有人说把华鄂阳的心情写得太灰暗了,不像一个“著名社会活动家”、“职业革命家”了。我倒认为,以他当时的心情来说,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和革命家,是不可能没有恋乡之情,不可能没有反思,也不可能没有儿女情长的。所以《落难故乡情》中,他也就更没有佛门高僧那种“狮弦断续”的气魄,由“大彻大悟”到“大慈大悲”,最终达到“大智大勇”的大政治家的胸怀。“多情”,正是他的病根。不具备大政治家的胸襟和手腕,才是他理想失败、人生遭难的必然! (四)请 出 山 果无烦恼只深山? 人到成名隐亦难。 但忆封齐华氏否? 堪怜怨笛为谁弹? 潜心佛老何心静? 不求闻达岂图闲? 既识真如皆是梦, 慈航安得不回还? 说明: 民国十七年六月,时任九江中心县委书记的中共江西省委委员华鄂阳遭到持极左路线的张世熙等人迫害,被“双开”后,幸得中央巡视员指示恢复党籍,并被派回鄂东工作。这首诗,便是写他回故乡后,请在江西凤凰山修道的少叔华信之出山,助工农革命一臂之力的。 (五)答 出 山 ——步原韵和七律一首 三回九转不出山 老脸求生实在难 雄信有人频劝酒 嵇康无泪对谁弹 看来只得为徐庶 哪比朝歌仍等闲 既是龙蛇高蛰手 鬼谷藏深岂不还 说明: 这首诗,写华信之再次接到华鄂阳的信后,既有对共产党工农革命的顾虑,又将中共的工农革命比为“龙蛇高蛰手”,而自己是有鬼谷子的本事,也初步打算应邀出山,助工农革命一臂之力。可惜,后来这首诗落到鄂东特委的手上,成为华鄂阳被诬“勾结反动派华信之”的罪证。 (六)哭鄂阳再死之冢 城郊惊听一荒堆,两死奇冤旷古谁? 真心报国轮番陷,假手还乡案转迷。 江山有泪天难表,草木无情地长肥! 切莫寒簧重击敔,入世艰虞浅则危! 提示: 华鄂阳是一九三〇年七月十一日(农历六月十六日)早晨,被胡梓、方步舟、刘海山等人,从龙港牢内押到辛田岔路口杀害的。七十年代末在南京某劳改农场的方步舟,还在向中央和湖北省公安厅调查组交待此事。 临死前,他是不甘心的,主要负责人问他,“你——最后还有没有话说?”鄂阳只是藐视地仰天长叹一声:“唉,我只担心我龙燕再也无人读得懂马列了!”怕家乡的革命失败,这是他最担心的。 他的悲剧惨到什么程度,我能写的,当年写《落难故乡情》时,都写了,并报到中央党史和存放到龙港纪念馆去了。 一九三O年夏,已杀了一个华鄂阳,千真万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