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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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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8-4 19:31: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楔 子

下雪了。好大的一场雪!整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大块的雪花在狂风的呼啸声中,在天地间飞舞。
其实一大早从家里出来时,我就知道今天要下雪。倒不是因为我看了天气预报。因为长时间干燥的天气和今天阴沉沉的天幕让我预感到了这一点。
在我的心里,也一直盼着下场雪,一场大雪。这些天来的确是太累了。
雪是快到中午时开始下的。望着漫天飞雪,我有一种孩子般的激动。
雪越下越大。到黄昏时,地上、屋顶上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褥,一棵棵被秋风剥掉了绿叶的树又像开满了白色的花,那些高大的常绿乔木也改成了一身白装。这场雪比我预料的要大得多,甚至比我希望的还要大。
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两次这样的大雪。一次是我年轻在北方求学时,一次是在七年前。在我所在的江南的映荷市,下这种大雪是相当罕见的。
下班时,踩在将近30厘米深的积雪里,顶着比鹅毛还大的雪团,我的心莫名地躁动。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我的思绪又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在那场雪中发生的事让我刻骨铭心。
那么,这一次,又是什么事情要发生呢?我不知道。但我总感觉到一定会发生什么,而且期盼着它的发生,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然而,直到深夜12时我宽衣就寝,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许是白天太紧张太累,一倒在床上,我就入睡了。
“谢院长,我把明天的日程安排和你说说吧。”办公室孙主任推门而入。
“好的,简单点。以后记住,进来前先敲门。” 听了我的批评,孙主任立即红了脸,连说对不起。
孙主任是刚从省城调来的。据说,他是宋书记的父亲的战友的孙子。孙主任的爷爷在战场上牺牲了,留下孙主任当时只有5岁的父亲,宋书记的父亲就承担其照顾烈士遗孤的责任,所以孙主任的父亲是和宋书记一起长大的。两年前,小孙刚大学毕业那年父亲去世了。宋书记先是让小孙在省委办公室做秘书,一个月前他把我找去,托付我关照小孙。我明白他的意图,让小孙做了办公室主任。
“明晨7点司机去你家接你,8点半到省高院开会。下午3点,李市长要见你。”
“好的。”我答应道。
他找我会有什么事呢?是不是因为刘俊东的案子?法官在办这个案子的过程中,发现刘俊东有向李市长行贿的嫌疑,便立即向我做了汇报。我感到事情重大,又怕影响闹出去,一面让法官暗查,不要让外界知道我们掌握的线索,一面报告了纪委邢书记。邢书记指示我抓紧办,随时向他汇报案情进展。他会不会听到什么风声了?他会怎么说?我又该怎么办?
正想着,电话铃响起来了。我伸手去接,却怎么也够不上。突然,我觉得一丝凉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冷战。
原来我不过是做了个梦。扯上被子,正准备接着睡,却只听见铃声又响起来了。原来刚才的事是梦,电话却是真的。
看看时间,3点16分。是谁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谢院长,知道我是谁吗?”拿起话筒,那熟悉而久违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是来自遥远的天国。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的声音!这声音就是过再久我也能听出来!七年来,她一直杳无音信。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怎么会突然间冒出来了?难道我又在做梦?七年来我一直在设想我们见面的情形,可我没想到是这种情景。
“喂,你怎么不说话?”那个声音又在说。
“你,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七年后我说的第一句话怎么会是这样的?
“不只是给你打电话。我就在你楼下。如果你让我进去,我就上来,如果不同意,我立马就走。我的汽车还没熄火呢。”
“什么?你就在我楼下?你这么晚开车到这里来?在这么个下大雪的晚上?你……”这是怎么回事?
“是的,就是这场雪把我引来的。七年前,也是这么一场雪,七年了,也就今年有这么一场雪……”
“你还记得七年前?你还提那七年前的事?你还记得你无论如何不听我的解释飘然而去?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你写信,你不回;我托人说情说想见你,你不答应。从那以后,我再也没你的消息,我甚至以为你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人世。我忘不了,你当初怎么说爱我;我忘不了,你又是怎样不听我的解释、我的劝告无情地离开我。我一直以为你会后悔,你会回来。可是,我失望了,彻底失望了。于是,我只是怀念那些美好的往事,一遍一遍地回想每一个愉快的日子,每一次痛苦的经历。你知道吗?在每年4月17日你的生日,我都要到我们最初相爱的地方,放下一束玫瑰花。”我激动起来。
“你以为就你记得?不然,七年来,你换了几个单位,换了几次电话,我怎么还能找到你?”电话那头她也提高了声音,随后声音又降了下来。“当初我还小,太不懂事,也太任性,不懂得感情的珍贵,也有着太多的无奈。七年了,我一直不曾忘记你,一直在受到痛苦的折磨。当我想向你道歉,却怕得不到你的谅解,我又不敢打搅你。直到这场雪,才让我下了这个决心。七年前,正是正月初二,你把我从数十公里外的家里叫出来,你打我,骂我。七年后的今天,我自己驱车一千多公里,自己找过来,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你说你赶了一千多公里的路?这些年你都在哪?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大雪?”
“这么多问题你就让我在大风雪中给你回答?你就是要我回答也得让我进去慢慢告诉你呀!”
 楼主| 发表于 2003-8-4 19:32:14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也许人越想忘记的东西越是忘不了,尤其是那些与爱有关,有着让人快乐开心的经历却是让人伤心痛苦的结局的事。
这些年来,那个下着罕见大雪的日子,在那个日子里发生的那件事,总是缠绕着我,无法摆脱。
如果说我恋爱过的话,那就是这么一次。
认识她,应该说是在九年之前,真的很意外的一个经历。认识以后,她给我的印象也并不深刻,我也没有刻意去追求什么。总之,随着接触的增多,她的优秀品质一一展露在我面前,打动了我的心。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我们相爱了。
第一次吻她,是在那年的中秋节那天。伴着《我祈祷》的曲子一遍遍的播放,我们忘情地拥吻。
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却难止住,泪流多少;我祈祷,忘记已离去的你,却又唱起,你教的歌谣。我没有怨你,我心里知道,我知道。
我祈祷,留下孤独的我,走向天涯,走向海角;我祈祷,带上无言的爱,从此失去,心里的笑。我与影同行,我心里知道,我知道。
…………
她说她喜欢这支歌,于是打开影碟机要放这一首。而这也正是我最喜欢的歌。
我本不是个宿命论者,可我们分手后,一想起来,总感到当初我们听这首歌实在是个不祥的兆头。是啊,在我们第一次亲吻时,相伴的竟是这样一首歌!
……我们很快陷入热恋中。她是那么活泼,那么可爱,那么细腻,真的让我非常感动。30年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可是,由于我们年龄和身份的差异,在我们相爱的过程中,也一直伴随着世俗的偏见和个别人的阻挠,而这些,时时给她带来压力。她常常带着忧伤对我说:“你以后不要找我了。”我就问:“怎么了?”她则说:“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不会有结果,不可能在一起的。”于是我就急:“只要我们相爱,我们就能在一起,何必考虑别人怎么看呢。”有好几次她对我说:“我还没让家里知道,我爸爸知道了肯定不会答应的。”我就说,“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你爸爸要是真正为你好,肯定会答应的。如果他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你是幸福的,如果他真正爱你,怎么会反对呢。如果他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就耐心地做他的工作。请相信,只要我们相爱我们就能在一起。”
当然,在那些日子里,我们虽有忧伤,更多的却是被快乐所充满。
每一次,向我走来,她总给我灿烂的笑容。我经常对她说:“人们常用灿烂来形容笑,我一直不理解,现在我算是有了真正的体会了。”所以,每次见到她,我心情是格外地好。我知道了什么叫开心,什么是陶醉,什么算幸福。我觉得我算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我也常对她说,“我何德何能,上天把她这么好的女孩子送给我……”每当此时,你就打趣我:“别美死了,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我们在一起时,她总是争强好胜,每次都想赢,即使输了也要找个借口:“这次是我让你,下一次,你就赢不了了。”我说,“你是鸭子熟了嘴还硬。”她就说,“这句话是我们那里的俗语,我申请了专利的,你侵犯我的专利权了。以后不许再说。”我说,“你真是蛮不讲理。”她就笑着说,“那你变女孩子呀,变女孩子你也可以不讲理了”。谁知有一次我在梦中又侵犯她的专利了。后来我告诉她,她笑着说:“看看,你做梦都在欺负我!”我笑道:“怎么这么解释?只能说我做梦都在想你!”
这期间,有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那次,我笑着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嫁给我,她突然说出一句,“我要让你等8年。行吗?”我问:“为什么?你就这么狠心?”她就说,“8年里,很多事情会发生变化。也许要到那时我们可能才真正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当我再问怎么这么说时,她却笑着说:“没什么,千万不要不开心啊。我只是开玩笑的,好吗?”
也许我们后来的悲剧就在这句话中埋下了祸根?在她走后的那些日子里,这次玩笑、这种念头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
相爱的日子,真的过得好快。我只是想着,我们将来在一起会是多么好的一对,却从来不曾想我们会分手。
不久,我认识她后我的第一个生日来了,那天正好家里有客,真让我左右为难。但是,我怎么能不和她一起过呢?尤其是她要给我过。那真是我最快乐的一个生日啊。
一个月后,我们相爱以来的第一次分别的时候到了。我本来和她说好了要送她的,她说上街去买些东西。我等着她回来吃中饭,一直到下午3时她才回。我就不住的埋怨她。这时,她把一块精美的手表送给我,真的让我好生高兴。在送她的路上,我情不自禁地一次又一次地看表,心里乐开了花。
开始,我们还是在电话里交流,诉说相思。我对她说:谁说相思好苦?相思的感觉真的好美妙。
可是,从那以后,我才真正体会到相思之苦苦何以堪。
那些痛苦的经历我真的不愿回首!总之,我们之间充满了激烈的争执,感情时而跌到谷底时而又出现一线曙光。
后来,就有了那个下大雪的日子,有了那一幕分手。
“你就不能重新考虑你的决定吗?”我问道。
“我已经考虑得太多了。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我感谢你。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你说我们这样的日子幸福吗?我们将来会幸福吗?你要恨我就恨吧,对不起了。”她淡淡地说。
我受不了她的话,更受不了她的语气。一种锥心的痛苦,和世界末日般的绝望涌上我的心头。我发疯似地冲上去抓住她,狠狠地揪住她的脸质问道。“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能对我这样?”
我想我的力气一定很大,因为她的脸出血了。而我也为自己的举动吓住了。
“你发泄够了吧?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吧?所以,我也不反抗。现在发泄过了,可以让我走了吧。”她语气还是那么平静。
可是这越发让我平静不下来。“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解释,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我的爱你难道还不信?你不也是爱过我吗?你说,你现在还爱我吗?”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也许正是我们彼此给予对方的伤害太深了,使我们无法在一起。”
“可是,这种伤害不是我们有意加给对方的。我的愿望是好的。”
“光有好的愿望就行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因为爱,你就可以不顾及我,可以伤害我了?”
再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好说:“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理解你,可又有谁来理解我?”这次是她激动地说。
“给我,也算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我不想看到将来我们痛苦不堪和追悔莫及的那一天。我知道,一旦将来我看到你不幸福,我会非常痛苦,会恨我自己没有说服你,而你也会后悔,后悔你作出的决定。”我痛心地说。
“你就能认定我会不幸福?” 说罢,她掉头就走。任我在后面喊她名字也不曾停下来。
我叫她来,本来想做最后一次努力,挽留这份爱,可能想到反而把事情弄僵了。望着她的背影,那首《我祈祷》的旋律又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天涯路漫漫,我还要去,海角遥遥;我知道,失去的是什么,我又起程,却不是寻找。我心里明了,我心里知道,我知道。我像那一支火苗,无声地燃烧。我要唱那一首歌谣,伴我天涯海角。
…………
就这样,她一去就是七年。后来我也找过她,试图说服她回来,可她丝毫不肯答应。
 楼主| 发表于 2003-8-4 19:32:41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七年里,我忘不那场雪;七年了,我时常在心里唱着那支歌。
相爱的往事总在心头萦绕。快乐的每一次相处,痛苦的每一次争执,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我甚至认为她还是爱我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渐渐地我已没有了激情,生活已经激发不了我的爱。而内心里,我也能更理性地看待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便更加珍惜这段美好的经历。
在我的日记里,我写道:
我不恨你,真的。我们真诚地相爱过,你给了我任何女孩不曾给我的快乐和幸福,没有一个人有你对我这么好过。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爱,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知道,我们的相爱给你带来了多大的压力;我也知道,我给你带来了怎样的伤害,我真诚地道歉。
但我仍然希望,她会突然之间出现在我面前,和我又走到一起。当初她不是有个八年的承诺吗?也许那时她会回来?
由于心里只有她,现实中的一切总是让我不满意。是啊,在那样一个环境,那样一个充满了我和她爱与恨的记忆的环境,那样一个已经没有了她的环境,我是再也不愿生活下去了的。
于是,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我拎着我的小皮包,推我装了我的家当的小皮箱,告别了那个给了我无限快乐也带来无限伤感的地方。
走之前,我最后一次巡视在我们相处过的每一个地方,回想着着当时的一幕幕……
我们最初的相识是在那尊塑像下。你说塑像的神情写满了对现实的不满与无奈,我说还有对生命的热爱与不舍。此刻,我注视着塑像,感到他的眼神里有了更多的忧郁。
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那个靠杯摊。那是9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三。你说没吃晚饭,我说我请你。我们去了闹市的靠杯摊。一个卖花的女孩来了,赖着不走要我买玫瑰,我只好买下了。我说到了我的忧伤,也看到了你更可爱的地方。那时我想爱你,却不敢。吃完晚饭我让你把花扔了,你反问道,“为什么?我想插到花瓶里呢。”我就问,“要是别人知道了你怎么说?”你回答道,“我就说朋友送的。”
那是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咖啡厅。每次我们特意要老板放一曲我们常听的《我祈祷》,点两杯我们常喝的咖啡,我是哥伦比亚,你是巴西。今晚,我一个人点了两杯我们常喝的咖啡,品位一个人喝咖啡的感觉。
离开咖啡厅,我走向我们常去的那片小树林。记得有一回我们吵过后,我向你道歉,要你答应原谅我。你就说,“要是我答应你了,哪天你不要我了怎么办?”我说,“傻丫头,我怎么会呢?我倒是担心你哪天不给我任何理由离我而去呢。”没想到真是一语成谶。
还有那条长廊。有一天,我们约好去吃饭,到时候了却怎么也不见你来。我就发疯地找,却见你坐在那里泪流满腮,我来了也没有反应。我一边贴上去要舔干你的泪水,一边问怎么了。你就一边拿出一袋纸巾给我,一边说,“好了,没事了,你帮我擦擦吧”,接着和我一同去了。后来我再问那天怎么了,你只是说没什么,不肯多说一句话,直到如今我依然不知道。
再走十几米,是我们第一次发生争执的那棵枇杷树下。那天,你说,“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真的不可能。”我说,“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好吗?只要我们真诚相爱,有什么能阻止我们的结合?”你说,“我不适合你。”我问,“你怎么了?你有什么理由?”你说,“不需要理由。”我说,“你真的很不讲理。”你说,“我就是不讲理,你别找我好了!”说罢跑开了,任我在后来喊你而不回。
前面是操场了。那时,在操场的跑道上,我们经常一走就是好几圈。记得有一次,我生气了,你就安抚我。等我心情好了,你对我说,“你像个小朋友似的,我倒成了幼儿园的阿姨了。”我说,“你怎么想占我的便宜?”你连忙说,“比喻一下嘛。”
最后是那片草地,我们分手的那天,那个下雪的下午,分手的地方……
我要走了,让这一切远离我吧,让我轻松地面对将来的生活。
可是,我依然忘不了那些,甚至在梦中都在找寻。
有一次,在梦中她竟然松口了,开着玩笑说,“我说了要给你八年考验期的,才过了三年你就等不得了?”
我再也没法对她说什么。现实的她已不在我的世界,可在心里,她永远不能抹去。我实在是好想见到她,哪怕一句话也没有。我常常想象着她灿若春花般的笑容,甜如甘泉的低语。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怎么也睡不着,翻身起床,写下了这样几行字:
当相爱已成为往事
就让我
永远珍藏你的爱
独自坚守我的爱
当快乐已成为梦想
就让我
独自品尝昔日的快乐
永远期待将来的梦想
当爱已刻骨铭心
我怎能顾作轻松挥挥衣袖
当痛苦撕心裂肺
我怎能强颜欢笑潇洒自如
我知道我忘不了,我也不再努力去忘记。这样想着,那些美好的东西更甜蜜,那些痛苦的经历也因为珍贵而变得不那么苦涩了。我知道,这个女人注定要主宰我的一辈子了。
七年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短暂的一瞬,可在当今中国这个变革的时代,却也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处处充满了选择的机会,而人的命运的变化也是瞬息万变。从走出那片爱和痛苦过的地方起的七年间,我先后换了三个单位,有的是企业单位,有的是行政部门,还在一所学校教过两个月的书。后来我就做了律师。
在一个特殊的场合(恕我不明言),我认识了省委副书记宋廉明。应他的邀请于是我到了映荷市,做了法官。半年后我成了副院长,再半年,顶了提前退休的院长。
她到底为什么要走?她真的爱过我吗?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七年间,这些问题一直在我脑海。现在她终于出现了,这些问题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七年了,她变化一定不少。面庞是否依然俊秀,笑容是否依然灿烂,岁月的风霜又给她流下了什么印痕?
 楼主| 发表于 2003-8-4 19:33:01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第一眼看到她,七年不见的她,真说不上的惊奇。依然是清秀的面庞,看见我依然是灿烂的笑容,可那脸上和神情间分明染上了岁月的风霜,多了份成熟,少了份天真;多了份稳重,少了份活泼。
“怎么那么看着我?我都要脸红了。”美丽的眼睛依然是那么迷人,声音依然那么轻柔。
“你不觉得你让我太突然了吗?你……”我的眼里一定是迷茫。
“你还是让我坐下来喝杯热茶吧。”她灿然一笑。
“啊,对不起。你快坐,我去倒茶。”我慌忙说。
“嗯,这茶不错。是别人送的吧?”
“你说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去买茶叶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那倒也是。”
从她的装饰看出这些年她一定有不同凡响的经历,现在也应该有让人羡慕的收入。
对她的突然到来,我真的迷惑不解,正如她当初决然而去。不禁问道:“你……”
不容我把话说下去,她说:“我知道你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我,有些问题我可以回答,有些问题我现在还不想回答。在你问我之前,我只想说两句话。第一句是:我今天开车很累了,只想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一觉,一切等到明天晚上再说;第二句话,我回来了,不想走了。当然,你可以赶我走,但我想你不会。”
“你回来?你不是说一辈子不想见我吗?是什么让你七年过去了才想明白,却又是如此大彻大悟??”
“好吧。我打算回答你这个问题。我是说过一辈子不想见你。但说那句话的那个我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新的我。我希望你忘掉她。七年来,我经历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我一直在观察你,早在两年前我就想回来,可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是这场雪,把我送来了。你梦寐以求的爱人回来了,你还要说什么呢?你要惩罚我犯下的过错?报复我对你的伤害?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你。我们不需要回顾过去的不幸,让我们一起创造我们的未来吧。”
“如果你不再是过去的她了,我还能爱你吗?过了这么多年,你变了很多,我也变了很多……”
“看来是我的话没说清楚,我还解释一下吧。是的,变了的有很多,但也有不变的,那就是爱。我知道你依然爱我,不然不会到现在你还没结婚;而我,正是这些年的经历,让我明白,真诚的爱可能会遭遇不少风浪,但它是陈年的酒,越久越醇。我不能没有你,我要追求我喜欢的一切。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了,我已不是七年前那个屈于舆论,慑于权威,任性而多疑的小女生了。我懂得真爱的珍贵,我要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其实这话七年前我就对你说过。我还说,不要到我们都伤痕累累的时候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可你就是不听。我还说,我现在不说服你,到时你一定会责备我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住你。”
“我已经说过了,那时的我太任性,太不懂事,有太多的顾虑和无奈,没有经历这样的痛苦。现在,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之后,我们才会倍加珍惜。好了,我实在太累了。我要去洗了。”
说完,她站起身,环视了一下,接着说:“房子不错,装饰不行。以后我来好好设计一下,包你满意。你还是那样,对这些一点也不在行。我去洗了,你睡去吧。”
也许我是由雪化来的吧?据父亲说,我出生那天正下了场罕见的大雪。又是七年前,那场雪埋葬了我的爱,卷走了我爱的人。如今,在这样一个夜晚,又是它把我梦了千百回的爱人带来了。
虽然在梦了千百回,可她真的来了,却让我无所适从。她刚走的时候,我还在想:总有一天她会理解我,原谅我,回到我身边。我甚至不少次在想着,当我正准备开门,她却把门打开迎我进去。我一次次盼望,带给我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后来,我离开那里后,虽然我一直也在希望着,却从不敢奢望会有实现的一天。我把爱深藏在心中。我想,即便它在心中发霉,那也是属于我的;如果拿出来晾晒,一不留神被风吹走,我又到哪里去找寻呢?
不一会,已听见她上床睡觉的声音。过一会,隔壁房间已传出轻微的匀称的鼾声了。她一定真的很累了。
我想,今晚她一定会睡得很香。
就这样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完全醒了过来。看看表,已经7时半了,连忙翻身起床,拉开窗帘,只见外面雪花还在飞扬。听一听,隔壁依然寂静无声。我轻轻地做完准备活动,夹着公文包,向办公室走去。
走到楼下,雪地上已有了深深的脚印,不时有迎面而来的人道一声“谢院长早啊”,或者是“这雪下得真大啊”或者是其他什么话,而我也像往常一样点头或“嗯”一声。
走到办公楼门口,看门的李大姐热情地迎上来:“谢院长今天又加班啊。”
“加班?是啊,有些事要办。” 我一边走进去一边回答道。
是啊,今天今天星期六。我怎么连今天是星期六都忘了?一定是她的突然到来的缘故。
背后,传来李大姐的声音:“要是我们的干部都像谢院长就好了。”听了这话,我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步伐也加快了。

 楼主| 发表于 2003-8-4 19:33:35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坐进办公室,翻了翻桌上的材料,发现也没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
难得有今天这么清静的时候。于是,我不由得又想到她,想到她的意外出现。
她的到来搅乱了我平静的生活,让我不平静的内心更加动荡不安。她为什么会回来?七年,整整七年啊,我梦了无数回她都没有来,以致我终于连梦都没有了,她却又突然出现了!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看样子她还过得不错啊。也许,从此以后,她将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变化,可到底会怎么样?看来我真得有所心里准备。可是,该从何准备起呢?我却理不出头绪来。唉,只有边走边看了。暂且不想吧,反正想也想不出什么来。
这样一想,反倒轻松了。不想工作,也不想感情的问题,把一切惹人烦让人累令人忧的事抛诸脑后人真的是很舒适很惬意的。何不趁此机会潜下心来看看书?对了,我案头上不正好有阿敏新近出版的《不上不下》吗?
阿敏原来很喜欢写散文的,突然说想写小说了,而且一动笔就要写长篇,说是长篇有更大的自由发挥的空间,更能表达自己的思想观点和情感情绪,更能把作者自身心理的矛盾,把现实和理想的反差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就问他:“那你的这篇处子作准备写什么题材?”
他笑了笑,说:“现在两种小说令人喜欢。一种是怪异的爱情小说,以天真的年轻人为读者对象,有市场但没品位。我对爱情一窍不通,除了老婆没恋爱过,而且还是她追我,我招架不住所以答应下来了。所以我不屑写也写不来。另一种就是官场小说,目前有两种流派,一派是以周梅森为代表,我称为正统派,代表作是《中国制造》。其实这一派称不上真正的官场小说,虽然以官场为题材,却对官场现实揭露不够,过分注重正面刻画,说教味太浓。一派是王跃文为代表,我称为写实派,代表作是《国画》。这一派的特点是暴露比较彻底,真实性强,可不够深刻,思想倾向也不够积极。其实他们都没有达到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的高度和深度。李作思想深刻,而且能从具体现实透视社会本质,其文笔的幽默与讥讽也是目前两派所无法企及的。我想秉承李氏,开当代官场小说之新路。可我光有思想没有经历,所以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可以帮你,但你不能写我。”
“我就是要写你啊,不然我怎么要你帮?你又怎么帮我?”阿敏不解地问。
“你到我这来当秘书,从市委书记到我们这里的科长你都有机会观察他们。对谁有兴趣了就问我,我把他们的故事都告诉你。”
“我天生不服人管,自由自在惯了,每天晚上3点睡,第二天12点起,这个秘书我做不了。”
“也好办。我的日记你拿去用。如果有需要补充的你就来找我。你怎么虚构都可以,但不能让人看出有我的影子。”
“够哥们。那可是第一手材料啊。”
一年后,阿敏的书出来了,就是眼前的这本《不上不下》。出版前让我看了书稿。后来我到北京学习了半年,他告诉我,根据需要作了些小的改动,问要不要等我回来看,我说既然是小的改动就不看了,你出吧。
书出来时我还没回来,而他又要和老婆去美国探亲,我就让他给秘书。秘书给我那天,特意说:“现在这本书很热。”接着,他神秘说:“据说,市委还专门为这本书开了次会呢。最后的结论是:看似写我们这儿,实际上不是,所以不追查。郑书记末了还笑着说:‘我哪有那个陈书记那么幽默啊。出版自由,出版自由嘛。’只有李市长一肚子的火不便说。郑书记回头看了,又加了句:‘我们李市长也不是那个吴省长啊。也许哪天真做了省长,我们这里出了个省领导,对我们市自然是件大好事了。’”我笑了笑:“说得倒像是真的。以后这种话不要到处说,注意形象。你把书放在我桌上吧。”
当时我并没有时间看。此刻我把书找出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坐下看了起来。
翻开书,只见第一页写着:
只下不上的官是蠢官,只上不下的官是能官,不上不下的管是庸官,有上有下的官是好官。
什么逻辑?这个阿敏!且看下去吧。
既然能当上官的不外乎四种人,一是有机遇,二是有关系,三是有钱,四是有能力。既然当上了官,是上是下,或者只下不上,或者只上不下,或者有上有下,那是个人的能耐了。
这倒是有点道理。我想。
有些人实在能力太差,不仅办不好事,反给提拔他的人捅篓子。纵然做了官,他的上头为了自己的位置,也只好牺牲他了。官做成这样了,算不算蠢?
如果一个人的官要不断地升,不管什么时期,也不管上司换了谁都能升,他必定有惊人的能耐。善于欺上瞒下,拍上压下,而且还得有自吹自擂、敢做敢为的本领,这种人上面喜欢,下面也不敢说三道四。
到了一定的位置再也不上了,一定是不会讨领导喜欢的人。他有一定的办事能力,但不足以对领导构成威胁;他常常没有或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甚至会牺牲自己的人格,所以也不怎么得罪领导。当领导的是瞧不起这类人的,但他会办事,听话,好用,所以是不上不下。
真正的好官大多是有上有下的。他能力突出,有时只有他能把握局势,关键时刻要用他;可正因为如此就有人畏惧他,而他为了坚持原则,也常会得罪人。所以,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上司,他的或上或下就很自然了。MAO主席和邓小平可以说是最典型的代表了。
这个阿敏,怪论还不少。一本日记,倒让他发挥出这么多道理出来,实在不简单。
与日记对照,他加工了的地方真不少,可李市长的影子依稀可见,不过在小说中成了吴省长了。
看了80来页,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原来是她打来的。
“怎么星期六也还上班啊?是不是想在我面前表现一下,好让我夸一夸你这个勤政为民的好院长?”
“哪里,确实是有些紧要的事要处理一下。差不多就完了,你不打电话我也要回来的。”
“我刚起来呢。我还满以为你会做好了饭菜,我只消享用了。一找,才发现你不在家,我就试着往你办公室打,没想到果然在。看来我没这福气了。”
“平时我多是下单位食堂,周末如果没人请我吃我就叫快餐。就是来了客,也是不弄饭的。所以我只好请你下馆子了。”
“那你快点回来吧,我都饿昏了。”
“好的,马上就回。“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往家走。
 楼主| 发表于 2003-8-4 19:34:01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到门口,正待开门,她已经把门打开了。
“欢迎院长大人大驾光临!”她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看她那样子,我乐了,也表演起来。“呵呵,早该来拜访您老了。”接着深深地鞠了个躬。
“那你这回准备拿什么来孝敬我老头子呢?”
“送礼要送脑白金。我提着脑白金来了。”
“我才不要呢,我要太太口服液。”
“你老头子怎么喝那个?”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着吗?”
“好啦,你还是先让我进来坐坐好吗?”
“对不起啊。”说罢,她移开身体让我进门。
我一进来,她笑着说:“本来我是想让你尝尝我的功夫的,可惜你家里实在没有菜啊。”
“以后有机会啊。我也是很想吃你做的烧鱼块和番茄炒鸡蛋,啊,对了,还有红烧牛肉!看,我都流口水了。不过今天只好请你出去吃了。”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为你做啊。好了,尘,你准备怎么请我吃?”
尘?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顿时,一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我似乎看见昔日的珠儿,面露微笑,款款向我走来,像一阵轻快的和风,轻拂着我,也像几丝细雨,洒在我的心田,就是再有多令人心烦的事也云开雾散了。我迅速迎上去把她抱住……这样想着,我不觉又一次向她走去。
这时,我又一次发现她凄迷的期待的眼神。走着走着,我突然意识到现在已不是七年前的时候了。想到这,眼神不禁有慌乱,而她也看出了我的变化,刚才微抬着的绯红的脸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你……休息得还好吧?我看你神色很不错啊。我们现在走吧?今天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一路风尘倒是昨晚就洗干净了。其实坐在车里到也没有风尘,就是有点累。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今天心情特别好,胃口也特别好。”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今天就去法院对面的那家特色小吃馆吧。很不错。”
“好啊。既然你说不错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那家特色小吃馆叫“乡村部落”。不大一会儿我们就到了。我们点了几样小吃,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不一会儿菜上来了。
“吃啊,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不知你这些年味口变了没有。”我说道。
“哈哈,你还记得啊?没变没变,我喜欢。” 说罢,她一如当初把菜往我碗里夹。
“那你还不快吃?你也还是老习惯,每次和你一起吃饭就一个劲地给我夹菜。”
“你先吃啊。你不记得每次都是你先动筷子我才吃的,哪能坏了规矩?”
“今天不同啊,你远道而来。”
“你是把我……也罢,我先吃。”
“这才像话……”
我话没说完电话突然响起。我笑了笑,说:“我回个电话。”
“好啊。有人请你院长大人吃饭了?”
“不知道呢。我看看。”
怎么是她的?天啦,我全忘了。
一打开手机,一腔怒火扑面而来:“你怎么回事啊?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你真是大忙人啊。你在哪?刚才给你家打电话也没人。”
珠儿在眼前,我该怎么回答呢?
“嗯,我已经知道了。”我应道。
“你什么意思啊?”对方自然不明白。
“这样吧,这事我还得考虑考虑,后天到办公室再说吧。今天我有事。”
“什么?你今天吃错药了吧?快摸摸,看头烧不烧。”
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呢?这位娇小姐。
“就这样吧。”我匆忙把电话挂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在我面前说啊?”珠儿问,“你可以换个地方打嘛。我不介意的。我也没权干预啊。”
“哪里,是单位一位法官打来的。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哪愿去处理公事?吃吧,接着吃。”
电话又响了。她回头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噢,我去一下洗手间。”
“大院长,你说什么胡话?是不是有人和你在一起?” 在那头郑小娟说道。
“郑律师啊,真对不起,这几天忙昏头了。”我歉意地说。
“那你到雪地里去洗洗脑子吧。我郑大书记的姑娘从来都是被请,可我请你你倒敢不来。除了你谢大院长,哪个男人有这么大胆子?”
“不是你手上有案子要求我,你还会请我吃饭?”
“你俗了不是?仅仅为了案子的事我才请你?周审判长我都搞定了,哪敢让你老大出面啊。我是想和你一起聊聊天啊。”
“你能搞定小周?你把这话告诉我,不怕我临时换人?你是心里没底吧?对方的律师可是全省十佳之一啊。”
“我怕他?我也有我的优势。可话说回来,你要是敢换人,我跟你没完。再说了,你那里的审判员我哪个不熟?换了谁我都不怕。我是谁啊?我是郑书记的女儿。在全映荷市,说出郑笑天的名字谁不腿肚子发软?而我,就是郑笑天的女儿,郑——小——娟!”
只有她郑小娟才敢在我面前这样说。可这个案子非同一般,我不能让她卷进来。
 楼主| 发表于 2003-8-4 19:34:27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小娟,你也不要太嚣张了。我要是真和你过不去,你也奈何不了我。”我认真起来。
“可不是吗?全市大小官员和普通百姓,我就服了你一个人。所以我才请你啊。怎么着,我再什么时候请你?见我语气变了,她的话也缓和起来。
“我看你就不必请了。小娟,我诚心建议你不要插手那个案子了。”我的态度严肃而坚决。
“为什么?”她不解地反问道。
“恕我不好明说,你的当事人有些麻烦。”
“可是我已经应下来了。如果我违约,那是要赔偿的。你为我出违约金?”
“你说得倒好。我是为你想,你不要搅浑水。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明朗。你好自为之吧。”我把电话挂掉了。
正埋头吃饭的当儿,珠儿来了。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我吃完。
“来杯茶吧。”她说。
“好啊。翠花,来杯绿茶。”我唤道。
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听见风夹卷着雪花的声音和雪地里踩出的清脆的“嗞嗞”声,似乎谁都不愿打破这种宁静。我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散步,那时我们静听双方一致的脚步声,享受大自然的宁静。可今天似乎并不是这样。于是,我很快地瞥了她一眼。在她的眼里我却什么也看不出。
很快回家了,还是我先说话。
“看看电视,还是听听音乐?”
“我现在很少看电视,常常是一个人听音乐。你这儿有什么音乐啊?”
“其实我只是客套话。我现在很少关心音乐了。有的只是早些年的一些老歌碟。晚上常常很忙,平时也就看看新闻,没事时也就看看书。你喜欢什么曲子自己找找吧。”我指了指放音碟的地方,走进卧室把衣换了。
“那我就自己动手了。我也是喜欢老歌,但现在流行音乐也不排斥。有些翻唱的老歌听起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她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进来。
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却难止住,泪流多少;我祈祷,忘记已离去的你,却又唱起,你教的歌谣。我没有怨你,我心里知道,我知道。
…………
她怎么把这首歌翻出来了?我有些不悦。虽然她走后我一直在心中唱着这支歌,但我已经恨上它了,把它当成不祥的兆头。所以我再也不敢听了。今天她放出来,又把遥远的记忆拉到我的眼前,又让我看到了当年躺在我怀里娇媚的她。可是,也仅仅是一会儿,我立即回到了现实。我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清了眼前真正的她。她听得那么认真,那么虔诚。于是,我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那副成熟的女人的脸。渐渐地,那副漂亮的脸蛋变得模糊起来,变成了当初时而文静时而淘气的小女孩,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这首歌放了多少遍,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她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帮我擦着满腮的泪水。而天,也黑下来了。
“没想到这首歌让你如此动情,没想到,我给你带来的创伤如此深刻。尘,真的对不起。这些年,苦了你了。”
“其实,你回来这件事本身足以让我感动不已。我真的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接受你,因为分开的时间毕竟太长了,而且又是那么残酷的分手。可是,你的回来让我能感觉到,这些年里,你一定很不容易。你能告诉我吗?”
“我也知道,我的到来的确会给你平静的生活带来震荡。可是,我的心在对我说:‘你应该回去,回到他的身边,他需要你,你不能一错再错。’我希望以自己的行动,改正自己的错误,也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们可以慢慢来适应,我们有过去的感情基础,我们都爱着对方。让我们重新开始吧。至于我的过去,能让我暂时不说吗?我放弃了我的一切来追随你,既然是我放弃了的,所以在我看来那些都不再重要,而你也可以不问。对吗?你能和我一起努力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希望天遂人愿啊。”
“只要我们有这个信念,只要我们努力,一定能成功的。”她兴奋地说。
“难为你了。”我也笑道。
“快别这么说。我没有什么能耐,但我可以努力让你过得快乐,为你分担忧愁。如果哪天你觉得我是多余的了,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走了。我真的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你别这么说了。我也希望能给你快乐和幸福,不管是做朋友,还是爱人。哪一种方式能让你过得更好,我就愿意选择哪种方式。哪怕你又像七年前选择离开。”
“只要你不要我走,我是再也不会离开你的了。”
一个晚上就在我们这种平静的相处中过去了。
第二天,雪还在下着,新闻里说S省的其他地方也在下,而以映荷市下得最大,损失也最严重。许多民房倒塌,耕畜冻死,还有不少地方道路中断,电力和电讯线路也损坏了。天气预报说最近两天还会有雪。雪,已经成了全市上下谈论的主要话题了,前些时议论纷纷的市委领导班子的换届问题已不再被人们那么关注。
第三天,雪还没停。
晚上,我正在看书,郑小娟又一次打来电话。
“我有事要问你:你是不是和李市长闹上别扭了?”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是谁,我是谁啊?我敢和他过不去?”
“老谢,你就别给我来这一套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都知道了。你快过来吧,我有话和你说。你也真是的,怎么和他干上了!”
“可是你爸爸高兴啊!哈哈!”
“你什么意思?我关心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来?我都为你急死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我不管你了!”
“别生气啊。你在哪啊?”
“这样吧,我在老地方等你,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不许迟到啊。”
她知道我在用刘俊东的案子查李市长了?真是怪了,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说,知道的人可能还有不少。那么李市长一定也知道了?我的梦是不是要应验了?他会怎么对付我呢?
看来,我是该见见小娟。
 楼主| 发表于 2003-8-4 19:35:08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我一路走一路想着。李市长真要掰我可并不容易,他起码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找我麻烦,两个月后市长是不是他的还是个问号呢。就是他又当了市长想搞我我也不怕。最多我院长不干了。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目前的局势。我思量再三,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先发制人,把他从市长候选人名单里踢出来。那么除了邢书记,我必须得到市委郑书记的支持,必要时,还得找省委宋书记,把情况和他讲清楚。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要找宋书记,因为李市长背后是王副省长,而王副省长是宋书记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一旦牵涉到他,宋书记还会不会支持我呢?虽然我曾救了他一把,他有把柄抓在我手里,可他心里对我更多的一定是恨而不是爱。他是不敢除我,可他巴不得借刀杀人呀。
匆忙赶到她定好的茶座,我在门口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她的身影。怎么她还没来呢?我只好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要了杯茶,边喝边等她。
她会告诉我些什么呢?我怎么样让她说出更多的东西?我琢磨开了。
正沉思着,她走了过来,坐在我的对面,微笑着望着我。可那种笑让我感到不舒服,因为充满了嘲讽。我装作没看见,和她聊了起来。
“怎么偏爱这个地方?”我问。
她若有所思地说:“这里能让我想起我的大学生活。那时,我们学校广播台每周星期日有个栏目叫做《桂园茶座》,当时我就是节目主持人。这是一个聊天节目,就同学们感兴趣的一些话题和当时的热点,找来嘉宾聊天。后来,我想啊,我们为何不干脆开个茶座,就叫‘桂园茶座’呢?把我们的节目就放在那里做,嘉宾也不用请了,和那里的老师、同学一起来聊,岂不更真实,效果也更好?我的提议得到了领导的支持,于是我和我的同事们马上干开了。后来节目越做越好,而我也成了当红的主持人啦!后来我毕业了,就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再后来,我发现这个城市也有一个‘桂园茶座’。那是有一次一个客户请我喝茶才发现的。你猜怎么着?哈哈,这个老板原来也是学校里做《桂园茶座》节目主持人的,比我晚了三届,所以没有共事过。她是去年毕业的,原来在国有企业当会计,去年辞职不干了。问她为什么,她说,总而言之一句话:太黑!要我做假账,我干不来,不如开个茶馆自在。反正将来不指望凭自己几块钱过日子,我老公也算个大款了。当她得知我原来是《桂园茶座》节目主持人,学校的‘桂园茶座’是我开起来的时,激动得不得了,非拉着要叫我‘前辈’不可。还说了,只要我来都打七折。你说我能不来吗?”
“真的啊?你知道不知道,我原来也在那个学校工作过啊。那时我们学校是只有广播台的节目,而没有真正的茶馆。”
“是吗?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你问过吗?好了,闲话不说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尽管说吧。”
其实,我早知道她是那个学校毕业的,我也知道主持了那个节目,开了那个茶馆是最让她自豪的事,只要提到这件事,她的心情就特别好。茶馆的小老板风筝的老公是我的阿敏老婆的弟弟,我偶尔也来这里。有一次风筝和我们一起聚会,问起茶馆名字的来历,她就兴致勃勃地把这些都告诉我了。我说起这些,当然是有意的。
“其实,那个李市长我也不喜欢,这是我首先要声明的。所以你放心。”她说道。
“这本身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李市长干上了?”
“哈哈,你那有的是我的哥们。有个哥们告诉我,任副院长在找他们调查你。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她说的“他”当然是指李市长。
“你怎么认为任副院长那样做是李市长的指使?”
“你大概不知道吧?本来李市长是提他做院长的,后来你来了,他做不成了,能不恨你吗?当初他给李市长送了那么多钱,李市长本来答应了他的。我正奇怪呢,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院长的?后来才知道是宋书记的意思。你想想啊,如果没有李市长的授意,任副院长敢暗中查你吗?”
这么说,形势确实很严峻了。一定是任副院长向李市长告密了。在法院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呢?看来这个案子的任何进展以后要对他保密了。
“看来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好了,你就不要扯远了。你知不知道他们都了解到些什么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得罪李市长的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既然动手了,我也不能束手就擒,看谁到底笑到最后!”
“你可别掉以轻心,谁知道你会不会有把柄抓在他们手上。”
她是关切还是警告?我和她关系是不错,可她和李市长的交情我并不清楚,加上这次她又有另一重身份,也就是说他们利益相关。于是我问又道:“向你透露消息的哥们是谁,他没说吗?”
“任院长怎么可能对他说那些。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
“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还是不相信。
“我知道什么呀!你快说怎么回事?真是急死我了。”
她真的不知道?好吧,我先透一点。
“还不是刘俊东的案子。他扯进去了。刘俊东可能向他行贿了。这就是我要你不要为他辩护的原因。”我故作轻松地说。
“那你怎么不早说清楚?我竟然还不知道。你们知道的情况有多少?有确切的证据吗?”
“确切的证据还没有。但据我们了解,刘俊东可能给了他20万。”
“难怪李市长会查你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办?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我,而我要保护自己,也必须一查到底,找到真凭实据。我似乎已经看到李市长戴上手铐的样子了。会的,我一定能掰倒他!于是不禁笑了起来。

发表于 2003-8-5 11:11:49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给老师提个意见。可能不准确。但是是从我的角度来看的。
恩,我觉得这篇小说应该是官场小说吧?
那我想官场小说应该以官场描叙为主。
小说开头对感情的戏写得过多。
可能对你来说这些东西有特殊的意义。
但我认为不太妥。
应该写的稍为少点好。感情应该是个铺垫的东西。
在这第一部分就太多了点。
这些是我一家之言。当然有不到之处。
仅仅提个意见给若冰老师参考!
 楼主| 发表于 2003-8-6 08:58:40 | 显示全部楼层 <

风雪夜归人(长篇连载)第一部

我更愿把它当成以官场为背景的爱情小说,在官场的背景下写人的性格、情感。爱情,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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