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点一点的暗了。 太阳的光线被谁一根一根地剪断,黑暗蹑手蹑脚的爬进了房间。这是一件极其普通的房间,向所有的学生公寓一样,六张床,上下铺,六张书桌及柜台,墙上贴着科比上篮和一些非主流的图片,此外只剩下挤满了房间的烦躁与空虚。灯未开,但有亮光。 那是炎凉斜躺在床上,头枕这辈子,在一心一意地玩着手机,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晚饭。 从四点多钟起,宿舍的人都去上网了,而炎凉昨晚才通宵,所以暂时没有兴致去上网了。说到通宵,其实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应为如果不去通宵,感觉自己会被某种东西给逼疯,然而当早上从网吧出来时,又会感到更大的空虚与疲惫,但这种浦北主使人麻木,至少不会再失眠。其实炎凉也不喜欢麻木,但与疯掉相比,他只好选择前者。正如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所言,干了之后会觉得没意思,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安慰,但是由不得不干。 不得不干 宿舍的人走了后,言两便以这种姿势躺在床上玩手机了。他在和一个陌生人聊着QQ,一个网名叫紫梦的陌生人。其炎凉平时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跟身边的同学室友也只礼貌性的敷衍两句,可是今天兴致却很好,和紫梦聊了一个多小时, 把心中最秘密的话都说了出来,那些最秘密的心里话甚至对最好的朋友鬼都未曾说过。 “你有男朋友吗?”炎凉发过去。 “没”紫梦回复。“要求这么高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炎凉故意打趣。 “这个怎么说呢?” “是忧郁还是阳光?是成熟还是诗意?”炎凉好奇地问。 “不能太忧郁,也不能太幼稚。” 这个要求也不那么高嘛,怎么找不到一男朋友呢?” “不知道。” “是不是电视看多了,老想着《第一次亲密接触》那样的故事。”“也许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对身边的人太苛刻,对远方的人太渴切。” “对身边的人太苛刻,对远方的人太渴切。” 炎凉喃喃自语,难怪身边一个可以谈心的好朋友都没有。 “怎么了,不回答?”随着手机的震动,炎凉才回过神来。炎凉按到聊天记录,才发现紫梦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女朋友?” 可他刚准备些“没有”,屏幕上出现了七个字:低电量自动关机。“ 聊得正开心呢,真扫兴。”他自言自语的咒骂着,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天已黑了。伸手按下开关,灯却未亮,正自奇怪,打开门向其他宿舍一看,也都是黑的,才知道是楼管没送电。“这楼管真他妈的混蛋,几点了还不送电。”只好心里恨恨地骂着。不知如何是好,炎凉于是又躺在了床上,尽管直到没电了却还是将开机键按了下去,六秒后手机发出了懒洋洋的光,然而马上又出现“低电量自动关机”七个字,转而黑暗变温柔地将那些光没收了。炎凉泄气的把手机仍到一边,两手枕到脑勺后闭上眼睛,然而自然睡不着,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我躺在寂寞的中央,睡衣将我出卖,惟有黑暗在我身旁…... 惟有黑暗在我身旁。 黑暗中,炎凉似乎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可不知现在几点了,食堂里还有没有饭,但感觉肚子虽然空空的,却没有一点吃饭的欲望,于是自言自语地说算了吧,反正做里还有一包泡面,晚上泡着吃一点就行了。黑暗中炎凉翻了一个身,但还是睡不着,仿佛今日周公故意与他为难。于是他烦躁的站了起来,在黑暗之中轻轻地踱着步。走了几圈,烦躁亦随他转了几圈,且在黑暗中呼朋引伴的进行无性繁殖。于是炎凉只好投降地坐在了书桌前。可是炎凉看书太多,那浮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跟着看了不少文章,深深地记住了鲁迅先生那篇《痛打“落水狗”》,发扬了”发扬了“胜不骄败不馁”的革命主义精神,对炎凉的投降丝毫不手软,依然是穷追猛打。战争甚为激烈,炎凉全身都起了汗,双手在头上搔来塞去。在这莫名的焦急中,炎凉感到好渴。 那种渴,排山倒海,像是一个刚戒几天烟的人闻到了尼古丁的香气,没找没落的渴。 渴,没着没落。 黑暗中,炎凉的手摸到了开水瓶,摇了摇,还剩半瓶,于是马上到了一杯一饮而尽,心神才略定了下来。 炎凉打开抽屉,将MP3取了出来,耳塞插上,听了一首汪峰的《美丽世界的孤儿》,心才定下来,又听了《以父之名》、《布拉格广场》等,到放《她在睡梦中》时在朴树的梦呓中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窸窸窣窣一阵声响,门开了,灯也跟着亮了起来,原来是上网的几个人回来了,炎凉也醒了过来。 “几点了?”炎凉从床上站了起来,找到万能充给手机充电。 “九点三十。”室友峰回答。 音乐突然停了,于是炎凉拿出P3来看,屏幕上显示着“Low power”不过没关系,不像刚才,现在有光有电也有人。 可是大家都没有交谈,峰躺在床上聊着QQ,苦鸟坐在椅子上用手机玩着斗地主,阳于一个女生发着短信,柯在阳台上与别人打着电话。 有光有电也有人,可是炎凉还是觉得很渴,于是便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喉咙在水的人抚摸下很舒服。 喝罢水,炎凉想说什么,可终究没开口,只是把王小波的《黑铁时代》翻了开来,接着看《红拂夜奔》。尽管王小波的语言犀利、风格风趣幽默、字句之间妙趣横生,但炎凉还是看不进去,不知道这风尘三侠唧唧喳喳的说些什么。 这时柯已经打完了电话,从阳台上踱进了房中,于是炎凉便打趣道:“和那个美女聊了这么久啊,啥时也给哥们介绍几个啊!” “聊你妈个球,和我家里人打电话呢。”可笑骂着说道,“哎,我妈一开口就问我是不是没钱了,怎么记得打电话回家了,把我尴尬的。。。。。。” 听到他的话,大家一阵哄笑。 “你多久打一次电话回家啊?”峰问。 “差不多一个星期吧。”柯答道。 “你呢,炎凉?” “不知道,记得的时候就打吧。”炎凉低低的说。然而又记得的时候吗?上一次记得是什么时候? 回忆一点一点的延烧。算起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打电话回去了吧,也难怪,他自小便觉得自己是一个孤儿,虽然离家很远,却也没有什么思乡思亲之情。记得只有三四岁的时候,有一天不知为什么吵闹,妈妈就对他说:“你是捡来的,再不乖妈妈就不喜欢你了。”当时的他天真无邪,相信着每一句别人告诉他的话,“骗人,我不是捡来的!”说着炎凉都急得有些要哭了。“就是捡的,端午节那天到你外婆家去的时候在一个牛棚里捡的。”。。。。。。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相信自己是捡来的,因为他们那儿的习俗端午节出嫁女子要带着小孩回娘家请安。而他姐姐和弟弟的生日那么普通,只有自己的生日这么奇怪,偏偏在端午节。从他家到外婆家路边共有四个牛棚,第一个很胀,关的是黄牛;第二个关的是水牛,牛棚后面是一颗很大的柳树;第三个是在河提不远处,一片草平之上;第四个在离外婆家不远处,很老很旧,快要坍塌了。每次经过它们时,炎凉总会留恋的回过头来看几眼。。。。。。 “哎,无聊死了,打牌吧。炎凉,你来不来?”阳喊着,把炎凉从记忆里拉了回来。确实是挺无聊,炎凉就和他们打了起牌来。五个人,斗地主,谁的牌先出完就继续,其余两人轮换。 开始时打得还挺有兴致,到后来就兴味索然,就不打了,一个人到外面走了走。 天微凉,炎凉把衣服上的链子拉上了,缩了缩身子,在足球场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抬头望天,城市里灯火通明,且烟尘甚重,只能看见几颗星星,还有那轮瘦弱不堪的月亮。想起了几米在《微笑的鱼》中写下的一句话:好久没抬头看月亮了,都忘了怎么跟星星许愿了。要是这世界永远像几米的漫画那样纯净就好了。炎凉感叹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随后打火机突出了温柔的火舌,唯有尼古丁让他感到安全。抽完第三根烟,炎凉便走了回去。 回到宿舍,他们几个还在打牌,炎凉于是拿了开水瓶打了两瓶水回来,用开水泡了面吃完后,11:30,灯熄了,在黑暗中摸索着洗漱之后,便倒下去睡了。 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一首小船上漂泊在茫茫大海中,没有方向,没有岛屿,只有无边的海水与海面上浮着的无际的迷茫。小船上的淡水喝完了,烈日当空,口渴难当,只好喝海水解渴,然而却越喝越渴,于是越渴越喝。。。。。。最后,“扑通”一声,炎凉在喝海水是掉进了海里,同时也从梦中被惊醒过来,一身冷汗,口渴难当,于是爬起来连喝了两杯水,感觉才稍好。再睡,睡不着,便又爬了起来,在厕所里抽了两根烟。再回去时,身子冰凉凉的,但炎凉却觉得很舒服。 打开手机看时间,不久天就要亮了。 天就要亮了。 |